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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莫里森的《寵兒》一直被視為一部美國文學經典。作為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莫里森屬于那個年代最優秀的作家,并且是最受尊重的黑人女作家之一,現代依然如此。第五部作品《寵兒》把她推向了一個更新的高度。評論家們也試圖用不同方法,從不同角度解讀這部作品,但是最為突出的恰恰是對作品中黑人女性的描述。作為一個黑人作家,作品中揭示了黑人女性在美國中受到的創傷,種族歧視,性別壓迫和經濟剝削等等。因此,本部作品中最值得分析的就是這段非洲女黑奴悲慘和充滿血腥的記憶。
在奴隸制及美國內戰后的重建時期,女主人公黑奴塞絲懷著身孕只身從肯塔基的奴隸莊園逃到俄亥俄的辛辛那提,然后面對著追蹤而來的奴隸主她毅然殺死了自己剛剛會爬的幼女,為了避免女兒遭受和她一樣的痛境。然而女兒的鬼魂一直充斥于房子里,對黑奴塞絲肉體和心靈上都造成了一系列的創傷和痛苦,社區對塞絲行為的不解及排斥,也構成了她屈辱的一種見證。
芭芭拉•韋爾特曾經說過,“女人是母親、女兒、姐妹、妻子的總稱。沒有這些身份,名譽、成就和財富就變成了垃圾;有了它們,女人就能獲得幸福及力量。”然而作為奴隸的塞絲,本身連人的基本權利都沒有,生來就被當作動物對待,自己的親人是誰都不清楚,在那個野蠻的年代,女性黑奴僅僅被當作會產生更多奴隸勞力的工具,塞絲在甜蜜之家中遭受到學校老師的侄子搶奶水事件,也恰恰證明了她作為主體人的身份的喪失。連人的基本權利都沒有,作為母親的權利更談不上,也被奴隸制完全剝奪。作為黑人女奴,塞絲不知道父母是誰,更不用說兄弟姐妹了,即使知道家人是誰也無法維系關系。或者盡管擁有母親,但是記憶也是模糊不清。
在塞絲看來,子女是她人生中最珍貴的一部分,她可以強烈感受到自己作為母親的權利和義務,自身的痛苦經歷使她對母親有了更深的了解,為了保護孩子,不再經受黑奴的一切,她只身逃出辛辛那提,并經歷了千辛萬苦生下丹佛,到了自由之州,塞絲覺得自己終于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行使母親的權利了,然而這一切都隨著奴隸主的追捕化為烏有。
作為母親,當時塞絲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決不能讓奴隸主們帶走這個小生命,而此時此刻,唯一的辦法就是結束她的生命。絕望中,塞絲忍痛殺害了剛剛會爬的孩子,此后對死去女兒的思念以及懊悔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塞絲,那種無法付出的愛也一直纏繞在她的心頭,所做的一切一切都無法減輕她的痛苦。至始至終,塞絲都認為殺死女兒是正確的,是對女兒的一種救贖,也許她對女兒的愛太深,太重了。這種愛和內疚交織在一起,成為了壓在塞絲身上一個沉重的十字架,在回憶和忘卻中經受著無盡的煎熬。
對于塞絲來說,生活中永遠存在著對過去的反抗,以及修復奴隸制所造成的創傷,她所采取的方法就是不再回憶,竭力遺忘,因為在她看來回憶往往會帶來更多的傷痛,而絕不是解脫。這種思想也恰恰來自于甜蜜之家教給她的‘一課’,什么時候應該保持沉默,也正是因為那一堂課,塞絲得到了她屈辱的標識,“背上那棵樹”。從那以后塞絲懂得了作為奴隸,要學會對自己的傷痛保持沉默,遺忘是一種最好的解脫方式。
對于殺害自己幼女的事件,塞絲一直無法恢復。所以當小鬼魂以人型出現的時候,塞絲堅定的認為這就是死去女兒的化身,塞絲以“寵兒,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為開篇進行了長達五頁的內心獨白,其中充溢著塞絲對寵兒的母愛,對重新歸來的喜悅,交織著對自己沒有母愛的童年一幕幕刻骨銘心的回憶。并且心甘情愿的為她付出一切,而這一切行為使她幾乎失去了理智。在塞絲看來,寵兒是使自己獲得解脫的一種途徑,寵兒的歸來使她相信她完全可以重新成為一個合格稱職的母親,使得她能夠具有一種面對被壓制和抹殺的黑人歷史的勇氣,她可以在寵兒的面前談論著以前痛苦的經歷,盡管痛苦,但是在塞絲看來這一切陳述都是一種解脫。
正是因為對寵兒的愧疚和尋求解脫的愿望,使得塞絲付出所有來滿足寵兒的任何要求,在讀者看來塞絲其實是又重新走入了一個新的“奴隸制”,由她女兒親自設立的這么一個牢籠。最后塞絲越來越虛弱,而寵兒卻因為塞絲的愛而愈發膨脹。
塞絲的錯誤在于她堅持認為即使她不和寵兒解釋任何事情,寵兒都是會理解諒解她的。所以她把獲得解脫的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寵兒的身上,而這一切恰恰是錯誤的。雖然寵兒確實從某種程度上說令塞絲得到了些許解脫,但是更多的是使塞絲重新走入了寵兒設置的“牢籠”。因此當寵兒消失的時候,塞絲“爬上了床,想要就這樣結束了她的一生。”沒有了寵兒,塞絲覺得生命了無意義,創傷和迷茫再次侵襲。
事實上塞絲如果想要獲得真正的解脫,唯一的途徑就是勇敢面對過去的回憶和創傷,學會重新獲得自我意識,接受過去,消除創傷和迷茫。
殘忍的奴隸制無情的剝奪了作為母親、妻子、兒女和姐妹的一切權利,黑人女性,作為一個弱勢群體,遭受的往往是無法想象的,在這些苦難面前,有些人逆來順受,選擇了放棄掙扎,而有些人頑強反抗,甚至采取了極端行為和做法。然而,逃避僅僅只可以被看做一種權宜之計,絕不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治療創傷的方法。莫里森在小說中特別強調了黑人社區在黑人女性擺脫痛苦創傷過程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作者將這一切都歸納于黑人的民族性和凝聚力,其實,整部作品不僅僅是為了控訴罪惡的奴隸制所造成的后果,更是用來強調黑人女性的生存價值,要學會重新認識自己,不被忘卻,并用愛和諒解團結起整個黑人民族,重新獲得生活的信心,加強作為黑人女性,母親的理解和體會,進而創造更美好的未來,這才是托尼.莫里森真正想要借助這位偉大的黑人女性來傳達的信息。
【摘要】托尼•莫里森的小說《寵兒》中深刻刻畫了奴隸制對黑人造成的肉體和心靈的創傷,通過對于一個具有叛逆精神的黑人女性的刻畫,講述了黑人應該如何保護自己和重獲新生的途徑。作者想要強調的并非僅僅是苦難和創傷本身,更重要的是如何捍衛自己的母性進而構建自身主體意識。小說通過對女主人公塞絲的描述,闡釋了造成黑人母親一切令人不解行為的根源,苦難造成的陰影,以及如何重現記憶并最終得到解脫。
【關鍵詞】托尼•莫里森《寵兒》創傷回憶